东江湖，游在我心里的故乡

参赛作者：陈泓亦（郴州市临武县第六中学）

指导老师：刘晓青（郴州市临武县第六中学）

我的家乡郴州，是被山抱着、被水养着的地方。我常常觉得，这里的每一座山都是有脾气的，有的雄伟，有的秀气；每一道水都是有性格的，有的活泼，有的温柔。而东江湖里的鱼，就像这山水养出的精灵，它们不仅游在清凌凌的水里，也游进了我们每个郴州孩子童年的记忆里。

郴州的山，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巨人”。

清晨上学时，我总爱抬头看苏仙岭。太阳还没完全醒来，山尖浸在薄薄的雾里，像盖着一层牛奶纱。等到阳光猛地泼下来，整座山就瞬间亮了，绿得晃眼。莽山就更神秘了，大人说那里有真正的原始森林，夏天时，深绿色的林海好像会呼吸一样，一起一伏。山里的小路两旁，野草挂着露珠，不知名的小花悄悄开在石缝里，空气是甜的，掺着泥土和树叶的味道。

郴州的水，是这片土地最动人的眼睛。

东江湖就是最大、最亮的那一只。我第一次看到它时，惊讶得说不出话——天怎么能这么蓝，水怎么能这么绿？湖面宽阔得像海，风一来，就掀起一层层细细的波纹，阳光跳在上面，碎成万千颗钻石。偶尔有渔船“哒哒”地开过，在湖面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线，慢慢散开。渔人撒网的动作很慢，仿佛不是在捕鱼，而是在和水玩游戏。

说起东江湖，就一定要说东江鱼。对我来说，鱼的味道，就是爷爷和奶奶的味道。

小时候，我是爷爷的“小跟屁虫”。每到周末，他就拎起那个旧旧的渔具包，对我眨眨眼：“走，跟爷钓鱼去！”妈妈总担心，奶奶更是直接：“你个老头子，又带娃去水边！出了事看你咋办！”爷爷总是笑呵呵的：“我的孙子，我晓得分寸。”

爷爷钓鱼时像变了个人，平时爱说笑的他，坐在湖边就成了安静的雕像。他教我看浮漂：“瞧，轻轻动是鱼在试探，猛地下沉——哎！来了！”他的手一提，鱼竿弯成一道弧，线绷得紧紧的。水花溅起，一尾银光闪闪的鱼就被提出了水面，尾巴“啪啪”地甩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东江鳙鱼，”爷爷边取钩边说，“喝好水长大的鱼，劲大，聪明。”他告诉我，东江的水是从深山里流出来的，凉、甜、干净，所以这里的鱼没有腥味，肉是蒜瓣状的，又嫩又鲜。

当然，每次提着鱼回家，都逃不过奶奶的一顿数落。“说了多少次，别带娃去水边！”她一边说，一边却接过鱼篓，转身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咚咚”的切姜声、“滋啦”的煎鱼声，然后是“咕嘟咕嘟”的炖煮声。

那香味啊，顺着门缝飘出来，飘满整个屋子。是葱姜的香，是鱼皮煎过的焦香，是热水遇上热油迸发出的、那种让人直咽口水的浓香。奶奶做的鱼汤，最后总是奶白奶白的，像融化的玉。她给我盛上满满一碗，汤面上漂着翠绿的葱花，喝一口，鲜味从舌头一路暖到胃里。鱼肉又滑又嫩，蘸一点奶奶特调的酱汁，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奶奶看着我们吃，眼里都是笑，早忘了刚才生气的事。“慢点，刺多。”她说着，自己却舍不得吃，把最好的鱼肚子肉都夹到我和爷爷碗里。

长大些后，我才慢慢知道，东江鱼对我们郴州人来说，远不止是一道菜。

班上许多同学家里就住在湖边，他们的爸爸、爷爷可能就是渔民。清晨，天还没亮，渔船的马达声就“突突”地响起来了，那是勤劳的闹钟。新鲜的鱼被送到市场，也有的被做成香辣的鱼干、入味的罐头，坐上火车、汽车，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有一个同学说，他在广州的超市里看到了“东江鱼”的牌子，当时差点哭出来——好像看见家乡朝他游过来了。

原来，这一尾鱼，游出了东江湖，游向了全国，也把“郴州”这个名字带到了四面八方。它带着我们这片山水的气息，带着渔人的汗水，也带着像奶奶那样的，无数妈妈、外婆的疼爱。

现在，我已经上初中了，爷爷的头发全白了，奶奶的背也有点弯了。我不再是那个需要紧紧跟着爷爷的小孩，东江湖也成了节假日才会去的地方。

可是每次去，只要看到那一片碧绿的水，闻到湖风带来的、熟悉的水腥气，时光就好像“哗”地一下倒流了。我仿佛又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蹲在爷爷身边，紧张地盯着浮漂；听见奶奶在厨房里的唠叨和锅铲的碰撞声；舌尖上，又泛起那口奶白色鱼汤的鲜美。

湖还是那个湖，水还是那样绿，鱼依然在自在游动。变了的，是我们。

去年爷爷生日，爸爸特意从东江湖订了最新鲜的鱼。奶奶又在厨房忙了一下午，端出的，还是那锅奶白的鱼汤。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爷爷喝了一口汤，眯起眼睛：“嗯，还是这个味。”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就像东江湖的水，永远清澈；就像东江鱼的鲜美，永远纯正；就像家人之间的爱，永远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