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东，我藏在郴州山水里的归处

参赛作者：张晔（郴州市桂东县思源实验学校）

指导老师：罗传兴（郴州市桂东县思源实验学校）

初识郴州，是秦观笔下那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那时总猜，该是怎样柔婉的山水，才让词人生出这般缱绻的诘问。后来我才懂，这份“多情”不在泛泛的景致里，而在重重山水深处——我的故乡桂东，藏着最妥帖的答案。

若从远方来，先见的定是雾漫小东江。晨光刚漫过江面，雾就醒了，像揉碎的云絮，轻轻贴在翠玉般的水上。它是活的，有时缠上乌篷船的船头，把船影晕成淡墨；有时蹭过渔人撒开的网，网眼都沾着湿润的白。待扁舟划过，涟漪一圈圈荡开，倒映的山色碎了又合，两岸竹林与山峦成了画里的淡影，偶有白鹭掠过，翅尖扫过水面，便给这静景添了丝灵动。再往深走，有莽山的墨绿苍青，巨石如劈，云海在山腰翻涌；有高椅岭的绛红丹霞，被碧水环着，夕阳下泛着金红的光——这是旁人眼中的郴州画卷，而我总在这画卷里，寻往桂东的路。

去桂东的路，要在盘山公路上绕许久。我总爱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窗外的景慢慢变：从东江的仙气、高椅岭的炽烈，渐渐换成无边的、软乎乎的绿。山路十八弯，每一转都像掀开新的书页——山不再是硬朗的，是连绵的巨手，牵着手围成摇篮；梯田从山脚绕到云端，春夏是泼洒的绿，秋日就叠成金浪，风一吹，稻穗晃得人眼晕。直到看见县城卧在山心，我才松口气——那是桂东，空气里飘着草木与泥土的甜，深吸一口，连胸膛都像被洗过，难怪人说“来桂东，我氧你”，这哪是氧吧，是把心都能泡软的温柔乡。

我家在县城边上，推开窗就见一座无名青山，四季都裹着绿。春天，杜鹃开得热闹，粉的、红的缀在枝间，像谁把桃花瓣撒在了绿绸上；夏天，树影浓得化不开，蝉鸣裹着风，吹得窗纱轻轻晃；秋天，枫叶红透，从山顶往下铺，像燃着的暖火；冬天偶有薄雪，山尖白得像撒了糖霜，淡雅得很。每天清晨，我不是被闹钟叫醒的，是鸟鸣——画眉在枝头试音，布谷在远处应和，叽叽喳喳地，像一群小家伙围着我喊“天亮啦”。

城中的沤江，没有东江的雾霭仙气，却最懂日子。水不深，能看见底下圆溜溜的卵石，偶尔有小鱼摆着尾巴游过。夏夜最是难忘，我总跟着外婆去江边散步，江风裹着水汽的凉，拂过脸颊，把白天的燥热都吹跑了。步道上满是街坊，张阿姨说“今天的菜真新鲜”，李爷爷讲“田里的稻该熟了”，笑声混着江水的哗啦声，飘得老远。我蹲在江边，用手撩水，凉丝丝的，外婆说“这水养人”，现在想来，养的何止是人，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安稳。

如今走得再远，我总在心里留着一扇窗——窗外是桂东的青山，耳边是沤江的水声，连空气里都飘着草木的甜。原来秦观问的“为谁流下潇湘去”，于我而言，答案早藏在桂东：郴江绕郴山，是为了把桂东裹在怀里；而我念郴州，从来都只为这一处，能让我梦里都觉得湿润、安详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