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的山水人间

参赛作者：韩凯帆（郴州市第五中学）

指导老师：陈肖华（郴州市第五中学）

郴山

晨雾没褪尽时，踩上苏仙岭的石阶，脚心先觉出潮意，像踩在刚拧干的布上。露水从草叶尖坠下来，滴在脚踝，凉得人缩了缩脚。白鹿洞的泉水撞着石缝，叮咚声脆生生的，石壁上“天下第十八福地”的字被水汽泡得发胀，墨色晕开些，倒像浸在水里的毛笔字。伸手接了捧泉，指尖触到的凉顺着胳膊爬，抿进嘴里，是带点土腥的甜，像嚼着沾了露的青草。

再往上，升仙石斜嵌崖边，石面光滑如被云气打磨过。据说苏耽就是从此处驾云而去，同行者俯身望，山下屋舍小如棋子，风穿林叶，真似有仙音缭绕。午后至苏仙观，朱红山门映着日头，檐角铜铃轻响。观内三绝碑最是动人——秦少游的词、苏东坡的跋、米芾的字，墨色虽旧，笔锋里的跌宕仍在，像三位文豪隔着时空在此对酌。转到后院屈将室，张学良“恨天低，大鹏有翅愁难展”的题字刻在墙上，山风掠过，倒让这方天地多了几分历史的沉厚。

日暮时登山顶，夕阳把郴州城染成金河，苏仙岭的轮廓浸在暮色里，倒真像位披青衫的老者，守着一城岁月。

郴水

东江湖的雾，是要赶在天光未亮时见的。凌晨的栈道边，雾如揉碎的纱，浮在江面。渔船泊在雾中，乌篷顶若隐若现，忽然有渔夫撑篙而出，银网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雾被惊得轻颤，晨光从雾缝漏下，网珠瞬间成了碎钻。这“雾漫小东江”的景致，原是渔民世代生活的日常，却成了自然与人文共酿的诗。

日头渐高，乘游船往兜率岛。湖水碧如暖玉，船尾犁开的浪，像给玉帛镶了道银边。兜率灵岩溶洞里，钟乳石在灯影下流转，“定海神针”细如笋尖，却稳立千万年，当地人说这是东江的魂。午后走龙景峡谷，飞瀑撞石，溅起的凉意在暑气里炸开，溪涧里的鹅卵石滑溜溜的，是山水揉碎的温柔。

郴情

暮色里拐进栖凤渡老街，鱼粉香早勾着人往里走。老板系着油布围裙，铁锅里的鱼汤咕嘟冒泡，是东江晨捕的翘嘴鱼，配着本地黄豆芽，熬得奶白，鲜气混着辣椒香扑满脸。“来嘞！”粗瓷碗里，雪白的米粉浸在奶白的汤里，炖得软烂的鱼块卧在上面，美味可口。

我夸汤鲜，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那是！鱼要现杀，火要够旺，熬足三个钟，少一分钟都不成。”说着又端来碟酸豆角，“自家腌的，不要钱，配粉吃解腻。”老板说这粉有故事：“当年庞统落难，在咱这渡口避雨，饿得直打转。有个渔妇见了，就把刚捕的鱼杀了，和自家磨的米粉煮了一锅给他吃。”如今灶台换了新的，可鱼要选东江晨捕的，粉要石磨现磨的，汤底得熬足三小时。

粉汤喝得浑身暖，辣味从舌尖窜到心里。原来郴州人的真诚，早被那渔妇的一碗热粉写进了骨血——对人实诚，像熬汤般不偷工减料；待人热情，如这朝天椒般热辣滚烫。

郴州人的真诚，就像苏仙岭的泉，清澈见底；实诚，如同东江湖的水，厚重绵长；而那份热辣辣的热情，早融在这碗鱼粉里，代代相传，成了这座城最动人的滋味。山有仙韵，水含灵秀，而那碗鱼粉里的热辣与真诚，才是郴州最动人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