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

参赛作者： 何   爽（郴州市永兴县第一中学）

指导老师： 邓丽辉（郴州市永兴县第一中学）

来过草原这儿的人都知道，草原李家上有两个蓁蓁。

当初来到草原的人问起这有什么趣事，李家的两个蓁蓁是必包含在其中的。要有好奇的人问：“两个蓁蓁？哪儿来的两个蓁蓁呢？”便总有本地人一边用手指着草坡那头的白房子说：“蓁蓁就住那白房子里。”一边喊着蓁蓁将其呼来。于是乎，由远及近的一串铃铛的脆响，那客人眼前便会出现一人一狗飞奔而来的身影。那狗是条大黄狗，皮顺滑光，项上戴了个用红绳串的黄铃铛，动一动便会发出叮当的脆响；那人是个常穿白裙的女孩，清亮的眼睛里总含笑意。女孩不怕人，碰上外地人会稍带羞涩地向前走一步，总捏着裙摆红了脸地向他们介绍自己：“我是李家蓁蓁。”末了又指着腿边的黄狗说：“它也是李家蓁蓁。”一人一狗都叫蓁蓁。这话总让人想到那句“我家种了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便总有人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狗轻轻地说：“李家有两个活宝，一个叫蓁蓁，另一个也叫蓁蓁。”客人便笑起来了。

要有客人来草原上过夜，便能在太阳刚出生或刚熄灭时看到一个蓁蓁领着另一个蓁蓁在阔大无边的草原上裹了湿气的风放声大笑。太阳的金辉染上湛蓝天空上虚缈的烟气，肆无忌惮地照在一人一狗身上。狗奔跑时的金色毛发飞起，随着铃铛的脆响，像在平静湖面上投下的一块石头，泛起水波涟漪，反射出点点金光。

随着郴州的发展，越来越多人知道了仰天湖，游客争先恐后地一波又一波涌到草原上来想一睹南方草原的秀丽风光。

蓁蓁的家在坡上，作为草原两个在草坡上建房子的主人，蓁蓁十分得意。在草坡上的房子不好建，许是出于这个原因总有人不断上坡去看那白房子。另一幢房子的主人常不在家，招待客人的便只有蓁蓁家了。可客人每到坡上离那房子还有些距离时，便有只黄狗从院里窜出来冲客人吠叫着，不许客人再向前走上哪怕一步。要这人运气好恰巧碰上在家的蓁蓁，蓁蓁便从房子里钻出来，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说：“蓁蓁说，你不许过来，这儿是有主的。”客人听了蓁蓁的话便忍俊不禁，弯下腰去，不再向前走了。这时，蓁蓁便又向客人走过去， 一面拉着客人领他上家去，一面同客人说话：“狗蓁蓁不许你上家去，我偏要领你回去，谁叫我也叫蓁蓁呢？！”女孩的声音夹着湖南人特有的口音，倒是富有韵味。可多半时候，客人是遇不上蓁蓁的，蓁蓁要上学不在家里。没有蓁蓁来接，这事便成为客人心里的一点遗憾了。可蓁蓁不在家，妈妈便出来迎接客人来了。妈妈冲狗喊：“蓁蓁，蓁蓁，别叫了，可要吓着别人了。”狗听了便溜进家里让出院子给客人。待黄狗再见到客人时，客人要不捧着香瓜吃得正甜，要不抱着西瓜吐籽，要都不是，那便是在吃妈妈做的特色小吃了。蓁蓁便走过去，晃着铃铛轻轻凑近客人嗅嗅，好闻出客人身上是否有股草原上的味道。

待客人吃过午饭，再晚些时候便下午3、4时了，太阳没有正午毒辣了，人们便都溜出来了，送西瓜的人和车也不多时便到了。清风吹过，裹着青草香和汽车行驶的轰轰声被一同卷来。

没有了主人家送上的小吃和热情的谈话，这时客人才可以好好看看大草原的风光。只要你抬头看一眼草原，那你便会发现面前是一片绿色海洋，青色将湛蓝的天空割去一半，踏上细细密密的足印，翠青的草地毯似将地面铺了个严实，连成一片，像挂在天际流畅的瀑布一拥而下。春风一吹便有连绵不绝的青草探出头来，你可以看到一棵又一棵的草固执地从青色海洋的缝隙钻出来，肆无忌惮地抖动身上幼嫩的单衣，伸展着娇软的身躯。

看到这幅场景，哪怕是草原的本地人都会深受震撼，蓁蓁便是这样。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草原上潮湿泥土润泽气息便席卷了她的鼻腔，她的脚落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触感柔软，土壤都不再厚实。她感受到这片土地年轻有力的脉搏同她的胸腔一起共鸣。

很快送西瓜的人便到了，一个脚跛的年老男人在车上将西瓜搬下来，另一个年轻男人将西瓜剖开来分给游客每人一半。蓁蓁抱着年轻男人送来的西瓜，眯着眼望了望天，那个跛了脚的男人下车看看众人，便径直向坡上白房子走去。

“你瞧，那个跛脚的是谁？向蓁蓁家走去了。”一个胖女人眼尖地盯着那个跛脚男人。这时人们才发现那个跛脚男人。不断有村民追上跛脚男人同他打招呼，那男人笑着回他的话，一直到白房子门口，陆续上去的人群才下来。那跛脚男人进了另一间白房子。

原来那男人是草原上的护草员。十几年前郴州还没发展起来时，男人就已经是这片草原的护草员了，这十几年来，男人领了十几拨人在这片土地上日复一日地种草，看草，走遍了这片无边际的草原。他沿着一条条蜿蜒的小道，走走停停，看草的生长情况，还不时在手上的本子上做些记录，走路走得久又走得远，时间一长便落下了脚跛的毛病。

那男人天天在草原上走，走到哪便睡哪，饿了渴了便找个草原上的人家随便吃点喝点。久了便有人家给他建了房子。“哪有为大家做贡献自己睡草原上的？！”村民说，于是草原上的白房子便一座接一座地建起来了，给护草员用，给那男人用。有时，男人会搭着西瓜贩子的西瓜车到下一个他要看的地方。男人给他钱，贩子不肯要，男人便给贩子搬西瓜做为报酬。

听完男人的故事后，众人都找个地方坐下吃西瓜，蓁蓁也同他们一起坐在草地上，有客人笑着将手里的瓜果肉掏出来抛给狗，黄狗跃起接过，金发散开在空中。那客人问：“蓁蓁，你的蓁蓁是哪个？”蓁蓁看他一眼，啃着西瓜的嘴里模糊不清地说：“蓁蓁的蓁是草字头加个秦的蓁。”她头微昂着，瓜也不吃了，“蓁蓁是草木繁盛的意思呢！”她语气夹带着自豪。那客人笑了。风轻轻吹过来，草尖相互碰撞发出铿锵的声响。

有客人问她 ：“蓁蓁，你的狗几岁了？”“1岁半了。”答话的是另一个本地人，“蓁蓁家人好，上天赠给她们家一条黄狗。”那人笑着望向蓁蓁。蓁蓁撅撅嘴没答话，脸上是一副自得的神情。

狗是蓁蓁在草原上拾到的。那是秋天清晨，气温降低即将回升的时候，草尖上还挂着露水，阳光第一缕懒懒地穿透云层照耀出来，蓁蓁带着条瘦骨嶙峋的狗回家了，狗很小，只有蓁蓁两个巴掌大。蓁蓁对妈妈说：“妈妈，它没有家可以回。”妈妈看着那狗，又看着蓁蓁说：“现在它有家回了。”妈妈收养了那条狗。秦秦那几日特别高兴，一回到家便冲向院子里的小狗，苦思冥想给它取名。最后她听说狗狗眼里的世界是单调的黑白色，于是蓁蓁一拍大腿说那狗就叫蓁蓁了。她说她希望狗狗眼里的世界是绿色的，像草原一样生长的绿色。

草原上人们听说蓁蓁捡来了条狗回家时都在议论纷纷，毕竟草原上的狗是很少见的，人们都说：“这是上天看蓁蓁家人好的缘故，才破天荒送来的一条黄狗！”语气里是风吹也吹不散的骄傲。

蓁蓁吃完瓜第一个起身要走，她手里还托着西瓜皮，扯着嗓子喊：“蓁蓁，蓁蓁，回家去了。”脆生生的声音穿越过无边际的大草原弥漫在空气里。她身后传来笑声，村民的笑声和客人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她的耳垂有些泛红。

她捏了捏裙子的裙摆，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窜烧起来的热意，远处铃铛声愈发清脆，蓁蓁撒腿奔跑的身影映入眼帘。还不等狗跑近，蓁蓁就松开裙摆向草坡上走去。黄狗看众人笑得直不起腰，又看主人满脸通红，冲着人群轻吠几声小跑着追上主人。 “蓁蓁说，你们不许笑蓁蓁！”脆亮的声音被风卷下来，还带了些湖南人特有的口音。蓁蓁走了没有听到众人笑声。

风轻轻卷过，带走了些炎日的燥热，众人都三三两两散去，天晚了。

只有草原还醒着，仍伫立在这片土地上蓁蓁生长。